人和之間最大的差別,我以為在於胃口。幸運到了哪裡都能立刻「錯把他鄉認故鄉」,昨日麻婆豆腐,今天麵包乳酪照樣喜氣洋洋。這樣的人,貴在豁達,不論在哪裡,日子總是好過一些;有人卻長了一副本地腸胃,哪怕離家三百里,吃到了稍陌生的一碗湯,便愁眉苦臉,更出許多鄉愁。這樣的人,貴在忠貞做不了帶路黨,一旦國破,山河總還是舊模樣。
早期的留學生,最大關隘除了語言便是飲食。錢鍾書如此,趙元任如此,周恩來亦不例外,他在給南開同學陳頌言的信中說:「乍至,席地而坐,而飲,而食,而讀,而臥,頗覺不慣,久之亦安。食日本餐,食多魚,國人來此者甚不慣食,弟則甘之如飴,大似吾家鄉食魚風味,但無油醬烹調,以火烤者居多…… 」雖說「大似吾鄉風味」, 卻仍然要去神保町的漢陽樓,吃一份獅子頭, 以解鄉愁。
不過,說也奇怪,去日本留學,多半適應得比歐美快。比如郁達夫,一九一三年東渡日本,學習非常緊張,「早晨五點鐘起床,先到附近的一所神社草地裡去高聲朗誦著『上野的櫻花已經開了』『我有著許多的朋友』等日文初步的課文,一到八點,就嚼著麵包,步行三里多路,走到神田的正則舉技去補課。以二角大洋的日用,在牛奶店裡吃過午餐與夜飯,晚上就是三個鐘頭日本文的夜課。」
剛去東瀛的郁達夫,最覺飲食起居痛苦: 「房子是那麼矮小的,睡覺是在鋪地的席子上睡的,擺在四腳高盤裡菜蔬,不是一塊燒魚,就是幾塊同木片似的牛蒡。」可是後來,他自己承認,「把初步的那些困難克服了以後,感覺就馬上會變起來;在中國社裡無論到什麼地方去也得不的那一種安穩之感,會使你把現實的物質上的痛苦忘掉,精神抖擻,心氣和平,拼命只想去搜求些足使智識開展的食糧。若再在日本久住下去,滯留年限,到了三五年以上,則這島國的粗茶淡飯,變得件件都足懷戀;生活的刻苦,山水的秀麗,精神的飽滿,秩序的整然 。」
《民國太太的廚房》第120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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